爱的境界

2014-4-11 《爱的境界》

爹娘做了无比悲壮的决定：爸爸只身一人回老家上班，妈妈留在上海继续照顾即将生宝宝的姐姐。
　　
　　生儿育女究竟有何用？人老了，子女不仅不在身边相伴，还迫使日夜相依大半辈子的老两口华丽地异地分居。
　　
　　在浦东机场，办理完登机手续，爸爸潇洒地挥一挥手，随即转身离去。
　　
　　看着爸爸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中，突然觉得他原本洒脱的身影此刻那般形单影只。顷刻间忍不住泪如雨下，心里说不出的滋味。
　　
　　回想起当年，我决定出国，待所有手续办完之后，我从老家坐火车去沈阳取签证。
　　
　　记得那一天天气很冷，寒风刺骨，原本去上班的爸爸突然回家说要送我去车站——事实上，我家离车站步行也不过10分钟距离。
　　
　　家里的老大一般都是懂事的孩子。比如，我姐怕折腾爸妈，回家从来不让他们接，离开从来不让他们送。
　　
　　而我不是，我从来没有拒绝过他们接送的提议，甚至，每次都会主动申请接送，某种意义上，我享受这种被人宠爱的感觉。
　　
　　这一次，我依然没有拒绝，满心欢喜跟爸爸一起出了门，不料，还没到车站的时候单位打来电话说有客人来访
　　
　　爸爸为难地看着我，说他得回单位去了。
　　
　　我大方地笑了笑：“没关系，我又不是没坐过火车。”
　　
　　然后，我也像今天的爸爸那样，冲他潇洒地挥了挥手随即转身离去。
　　
　　我想，当时的爸爸应该也是站在寒风中望了我的背影许久的，直到我从他视线里消失。
　　
　　我没有回头看过，也没有事后考证过，但我依然可以肯定这一点。
　　
　　看着成天只会在家撒娇耍赖的女儿，要孤身一人奔赴陌生的国度，他应该是满腹感伤的吧。或者，当时他是否已经隐约预感到故事的结局了呢？
　　
　　时隔多年后，我伤痕累累地回到家。我佯装不伤心，爸妈佯装不担心。我们互相善意地表演着、欺骗着，尽管，我们彼此都懂得。
　　
　　那时的我没钱、没心情、没想法、没斗志、没激情、没目标。我的天空一片灰暗，爱人离开了我，挚友离开了人世，我常常莫名想起一首王杰的老歌——《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》，其实，这首歌我原本并不熟悉。
　　
　　但是，在家宅了一个月后，我还是决定离开家奔赴北京，开始我人生新一轮的旅程。
　　
　　去北京住哪儿？干什么？为什么去？其实，都没有答案。
　　
　　爸爸问我，“有钱吗？”
　　
　　我回答我国内应该还有一些存款。
　　
　　爸爸没再说别的，掏了掏把身上的现金都给了我，约两千块左右。我也没推辞，佯装欣然接受了。
　　
　　那天，爸妈依然送我到了车站。
　　
　　火车缓缓挪动，我看着他们渐渐消失，他们看着火车渐渐变成一个点……
　　
　　他们一定知道我离开时的茫然，而我衡量不出他们当时的内心该有多么的伤感。
　　
　　后来，妈妈轻描淡写地对我说，“你走后你爸一直后悔没事先取点钱给你……”
　　
　　长大后，开始回避跟父母分享伤心的感觉。
　　
　　在心碎的日子里每次给家里打电话，我还是会情绪高涨地叙述身边无关痛痒的八卦事件，然后无比幼稚地吹嘘身边的同事或上司如何如何欣赏我，我有多么庞大和忠实的粉丝团。
　　
　　他们也是如此，从未对我说过“不要难过”之类的安慰的话，也未说过“早知今日当初不该让你……”之类的自责的话，未说过“没关系，一切可以从头再来，我们相信你”之类的励志型言语。甚至，自始至终也没有愤愤地说过那“罪魁祸首”的一句坏话。
　　
　　我们努力维系正常的平静，仿佛，那一切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。
　　
　　可是，我知道，他们肯定因我而彻夜难眠过，肯定因我而心如刀割过。如同他们肯定知道我撕心裂肺过、伤心欲绝过一样。
　　
　　也许这就是亲情，或者，这就是爱吧。无需用言语表达，甚至，都不需要一个眼神。无需任何提示，也能心心相通，这是否就是爱的最高境界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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