聋人麻季渊的创业故事,也许不惊心动魄,也许不跌宕起伏,但却有着一种无言的感动,让人敬佩。
福明路985号。初见麻季渊,觉得这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普通人,穿着黑色上衣,背着一个男士挎包,有点腼腆,却非常客气。后来,我注意到了他左耳上透明的助听器。尽管听不清我们在说什么,但他看着我们的嘴型还能含糊地说话,大致意思总能让人明白的。
童年:在歧视中长大
麻季渊,宁波宁海桑州镇人,1976年生,属龙。他是家里的老二,上有一个姐姐,下有两个弟弟。
6岁以前,他跟别的孩子没有任何不同。山里长大的他,爱玩爱闹,天真无邪。一次偶然的发烧,却让他的人生变得迥然不同。
因为青霉素过敏,他失聪了。本就不富裕的家庭,在替他走访了很多大夫之后,眼见病情没有更多起色,家里也拿不出更多的钱治病,于是放弃了治疗。
麻季渊的人生就此换了种色调。那是灰暗的、沉闷的和抑郁的。他说,那时候的他就像电影里的三毛一样可怜,忍受着别人在背后的指指点点。他是在别人的歧视中渐渐成长起来的。
到了上学的年龄,他没有去特殊学校,仍然就读于当地的普通小学。因为听不清楚,他无法和同学正常交流,是个“另类”。久而久之,他渐渐被同学们孤立。
这还不是最主要的。上课的时候,别人是听课,而他只能根据老师的口型和简短的黑板板书来揣摩课程内容。用他的话讲,是“连蒙带猜”。小学一、二年级,他学习得很吃力也很痛苦,成了班里的“差生”。
尽管内心里有种自卑感,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理解被关爱的渴望。他发奋自学,比别人用心百倍千倍,以此来证明自己的价值。
皇天不负有心人。小学毕业那年,他创造了奇迹——成为村子里惟一一个考上乡中学的学生。他第一次在村子里扬眉吐气。
三年后,不被老师看好的他,居然又得了个全校中考第一名的好成绩。
中学毕业后,他就读于宁海的一所职高,学的是工艺美术专业。在校期间,他担任团支部宣传委员、校文学社社长,被评为三好生。
由于成绩的优异,很多人改变了对他的看法。惟一改变不了的是他是残疾人的事实。
创业梦始:不安于现状
1995年,19岁的他职高毕业了。尽管在校期间表现优异,但因为他是聋人,身份上的尴尬让他非常难找工作。
后来,他进了一家艺术品公司学习木雕技术。其间,他辗转多家工艺品公司,从宁波宁海到哈尔滨,但做的一直是木雕。
时间一晃就是十多年。由于手艺精湛,他被吸收为宁波宁海县工艺美术家协会会员,并有多件作品在各种展览会上展出。
雕刻艺术,展现的是一种无声的语言。对于他,似乎再适合不过。他的家人也有过计划:帮他找个店面,开间雕刻艺术品的小店,就这样过过日子,挺好。
但是,麻季渊却有不同的想法。十多年的木雕生涯,一成不变地与木头打交道,他过得很压抑,觉得单纯地做一个手艺人并不是长久之计。加之身边的同事,每天过着朝九晚五上下班的生活,工作之余就是看电视、打麻将,让他觉得“是对生命的浪费”。
他说:“自己骨子里是不安分的人。”很多次,他早上醒来时,就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:“你就这样过一辈子吗?不!我要创业!”
创业的想法一提出,就遭到了家里人的反对。一来,他们认为他听力不好,与人沟通会有很多不便。二来,家里没有足够的资金来支撑他创业。万一创业失败,这钱就等于白白打了水漂。第三,家里人一致觉得他只要把工作做好,能赚钱就很好了。
但是,创业的想法却紧紧扎根在麻季渊的内心,让他一刻也不安宁。他相信世界上没有绝对办不成的事情,也有打手语的聋哑人做成大生意的成功例子。他觉得,自己比起聋哑人,至少还能说话。这,也是他的资本。
创业梦圆:在淘宝网开起第一家店
无意间,从堂弟口中,他得知了淘宝网的存在。在那里不需要很多的资金投入,就可以实现创业的梦想。麻季渊热血沸腾,觉得自己找到了方向。
去年9月份,他参加了宁波残联组织的淘宝创业培训。学习了20天后,他像着了魔一般,毅然辞去了之前的工作,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淘宝中。因为他觉得,此时不做,更待何时?在没有考虑到任何创业风险及后果的情况下,他在网上开起了自己的第一家店,淘宝店名叫“竹卫仕”,经营手绘鞋、宁海土特产、竹炭产品等。
店铺主页末尾,笔者看到了麻季渊当时的一段留言:“一意孤行、二足坚定、劝三阻四我不听、五六样证件细分清、七注八册要详尽、九分耐心、十分真诚、淘宝路上何惧路万荆、何惧路万荆。”足以见得当初小店新开张时,充斥在他心里的万丈豪情。
开店伊始,麻季渊充满了干劲。好几次,只要是在宁波本地的买家,住在邱隘的他都是送货上门。有一次送货到宁波海曙区,半路上电动车没有电了,他就一直从南站将车推到邱隘。“虽然很累,但是能得到客户的认可,我觉得快乐。”
刚开始店里的生意并没有他想像中的好,但他乐此不疲。因为在这里,他认识了很多新朋友。有一次,一位来自重庆的买家在知道他的遭遇以后,非常同情他,在店里买了很多东西,总价有300多元。这是麻季渊开店以来,接到的第一笔大单子,激动得他免去了对方的快递费,另外还附送了好多小礼品。
他深切地感受到:网上也是有真情的 困难:最害怕接到客户电话
但是,创业比他想像中艰辛多了,自己是老板也是伙计,凡事都得亲力亲为。客户上门,他要自己回话;客户下订单,他要自己打包;客户售后有问题咨询,他要自己处理……
开网店离不开快递,作为一个新手,麻季渊觉得自己在快递方面只有吃亏的份。刚开始的时候,因为不方便打电话,他只好连听带写地去找快递公司谈合作方面的事情。但是对方都会问他一天或一个月有多少单子,轻易不会给他个好价钱。
快递上的问题不是最主要的,由于听力差,他最害怕的是接到客户的电话。快递路上耽搁了、产品收到后破损了、收到产品后不知道如何使用,诸如此类的问题是售后经常能遇到的情况。
但由于他是聋人,不知情的客人在拼命打他电话的时候,他只能选择不接,过会再发信息给对方说明情况。尽管如此,这样的售后服务会让一些客户感觉不满。对此,他也很无奈。
转行:做摄影产品生意
由于不了解市场行情,也不具备专业的商品营销等知识,他的店开张后生意一直不见起色。
后来,他才意识到是自己投资上的失误。因为开店过于仓促,他没有进行市场考察,单听别人讲说竹炭产品好卖,就花1万元钱进了一批货。在卖的时候,由于价格设置不合理,生意寥寥可数。3个月后,麻季渊的店铺等级做到了三颗心。
一次无意间与网友的谈话,他发现了摄影产品里的商机。因为现在开网店的人越来越多了,但是开店必备的是相机,尤其是专业的相机及配套设备,这样才能拍出好的照片,让买家留心。
于是他在网友的建议下,在店里试卖一批摄影器材。开业第一天晚上,马上就有人来咨询了。那晚,他就接到了600多元的单子。
这下子,他简直喜出望外。一不做二不休,他又新注册了一家店,叫“飞龙新视觉”。第一个月,他赚了700元。第二个月,他赚了2000元。第三个月,他的营业总额达到了2万多。
但是接下来的几个月,由于同行间的竞争愈加激烈,生意并没有疯涨下去,只是维持了月盈利3000元左右的水平。但这,对于麻季渊来说,已经是一个小小的成功了。
其实,麻季渊做木雕赚的月工资,也有3000元。但相对而言,他更喜欢自己创业带来的这种满足感和成就感。
目前,他这家店已经做到了三颗钻的等级。
他说,这只是一个开端,并不是最后的结局。他还要不断地学习和充实自己。当网店发展到一定的规模,他准备向公司化、多元化发展。说这话的时候,他的眼神熠熠生辉。
爱写作,也向往美丽的爱情
现实生活中,由于很多人的不理解,麻季渊几乎没有知己。惟一的知己便是书本。他最喜欢巴金和鲁迅的作品。自从与文字结交之后,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宣泄的渠道。
他曾经有一篇名为《几多无奈,几多痛》的文章发表。他也参加过东南商报的征文比赛,其中《我的父亲》一文还获得了征文比赛的二等奖。
写作是他一生不懈的追求。他想写一本书,关于没有文化的父辈们的书,叫做《末代文盲》。
提到人权,作为聋人的他有着极其深刻的感受:“人类为追求男女平等花了很漫长的时间,我们残疾人要想得到真正的平等也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。首先我们残疾人自己要自尊、自强,也需要一个公平、公正的社会环境,需全社会共同的努力。”
他希望,社会上的人能多一些理解,少一些误解,多一些友好,少一点歧视和冷漠。他是残疾人,他渴望人权上的平等。但他更是普通人,对于爱情,他也有过向往。他说:“每个人都一样,对漂亮的聪明的女生都很向往。我也曾暗恋过一个人。”但是这份暗恋却遭到了对方的拒绝。
遭到拒绝后,他生了一场大病。至此以后,他觉得自己对爱情似乎失去了信心。此后在单位工作,因为表现优异,也有过女同事对他表示好感,但他已经不以为意了。
一年又一年,那些女同事也都嫁人了。他依然孑然一身。
现在的他,已经步入“剩男”的行列。相亲无数,但找不到那一个可以心心相印的人。他希望自己的另一半,可以弥补他听力上的欠缺,能够在生活中帮助到他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