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家辉：等于是说我已经死了，甚至我全部财产都已经没有了，我跟你交换，你放过我吧。所以背后其实有一种，你说可以跟上天来贸易，其实是行骗了，我已经死了，你就放过我吧，不要再来取我的命，是这样的。

窦文涛：这我跟差不多，经常跟上天做交易，是吧？就是这事儿，比如说这事儿我吃亏呢，另外一件事儿你得给我点便宜吧，是吧？你看现在就是挖，他们就说挖出小甜甜生前听从风水师建议，在华懋旗下的物业，就这个种生基，挖出的这个洞穴，风水穴多达149个，遍布港九新界。你知道吗？就是。

梁文道：而且这里头有一个就是还是以前我住过的地方，我家楼下原来，现在才看到有五个种生基在里面。

马家辉：怪不得你这么红啊，怪不得红遍中国。

窦文涛：怪不得他面红呈菜色呢？我跟你说香港的，有风水师现在都出来聊了，风水师提醒啊，说香港市民走路，可不要踩到这个洞上，因为据说这个风水穴啊，它能够吸活人的这个精气，是吧？

梁文道：对，有这个说法。

窦文涛：但是你看他们挖，挖出了什么东西？我想这小甜甜，他们觉得太迷信了吧？就是说，挖的这个总数多达149个，然后呢，洞里面埋的东西千奇百怪，铜钱、古玉、龚如心的照片、带香味的公仔、帆船，还有瓜子、月饼。而且呢，甚至还有这个有人在洞穴之下挖出活生生的蛇、蝎子、蜥蜴等吓人的动物。

马家辉：哎呀，文涛啊，第一个是说可能挖出来的东西，根本不相干，也算在她头上。

窦文涛：没错，没错。

马家辉：第二个周刊，狗仔队的话，不要信，我从来不信。

窦文涛：是，我更有亲身体会，绝不能信他们。

梁文道：对，没错，关于我朋友的任何的谣言我都不相信。

龚如心案中风水遗嘱烧掉才有效

马家辉：而且文涛你刚说风水遗嘱啊，其实是这个案件目前讨论的三个关键点，所以说第一个是说，其实还不，风水遗嘱到底是不是风水遗嘱？是第三层次而已。第一层次是说这个遗嘱的真假，就说签名的真假，这是讨论的重点。然后假如是真的话，讨论第二个重点在于说，她在什么样的精神状况下面来立这个遗嘱，因为我们知道嘛，法律上说，假如你立遗嘱的时候，你的精神状况是混乱的，不清楚的，这个遗嘱就算是真的，那怎么样？不承认。你可能被误导、被引导来做了一个错误的判定，所以第二个判断你的精神状况。

所以到时候出庭两方面都会引用精神科的医生来判断，所以这是第二个问题。所以假如第一个问题成立了，这个遗嘱签名是真的话，就第二个问题了，精神状况也是真的，她没有被误导，没有神经错乱，她真的是这样写的话，第三个才轮到说，她这样写的意义在什么？假如是风水遗嘱的话，这个就好玩了，因为风水遗嘱的按照那些玄学家的道理，风水遗嘱要把它烧掉，才能有效嘛。

窦文涛：要烧了。

梁文道：对。

马家辉：要烧掉，那你现在等于是说，假如。

梁文道：因为这是骗上天的嘛。

马家辉：对，假如文道是玄学家、风水家，我给你这个钱服务，你的所谓的全套服务是包括烧掉这个动作，现在你没有烧，不仅没有烧，你还拿来跟我抢钱，争产。所以这是有点像消费行骗嘛，你至少没有完全整套提供服务，所以说这就是风水遗嘱的问题，其实是三个层次的问题。

窦文涛：我听你说这个做全套，我就想起了，就是现在陈振聪那方面不这么聊了，他说呀，你们说我是小甜甜的风水师，风水师是个幌子。而且我发现陈振聪啊，已经很多钱了，我就说为什么小甜甜。

梁文道：对、对、对，他有私人飞机的。

窦文涛：私人飞机，且不说这一千亿，现在报出来小甜甜分三次，每次注资给他的公司，每次给6。88亿港币，加起来他已经拿了20个亿。

梁文道：对。

窦文涛：20个亿呢，有人说这是风水师的费用嘛。陈振聪说，这个不是，是为了酬答他跟小甜甜的14年还是15年的恋情，爱情。他是因为，陈振聪也有老婆，有三个孩子。

梁文道：对。

窦文涛：那么我觉得这里边讲的这个故事啊，就是说这陈振聪啊，不是风水师，原来是个按摩师。

梁文道：对，是帮她按摩。就说跟她见面，而且陈振聪是在婚后第三天，就开始帮这个小甜甜按摩。

窦文涛：就是说这个先见面嘛，介绍，然后完了之后，陈振聪说他们家有独门秘技，按摩。然后小甜甜呢就叫他给这个，先头部。

梁文道：按头。

窦文涛：按头，独门秘技，反正按的非常爽，大概是，当时就给了五万块钱。我发现我就应该跟富婆多搞搞关系。

梁文道：对、对、对，你先练一下这个。

窦文涛：随便干点什么就。

梁文道：对，将来呢，我们搞个饭局，然后我这个朋友们找一些富婆，或者介绍，这我的好朋友文涛，别看他是主持人，人家其实是搞按摩的。

窦文涛：按摩哪儿都行，做全套。

梁文道：做全套。

窦文涛：然后说小甜甜又在，收复了之后吧，又找陈振聪，这次据说按摩啊，发展到全身，然后就有了陈振聪一方所指的叫做浪漫爱情，据说也有身，也有心，这样的一种关系。

马家辉：他的用意是说有性有爱的关系，把它翻译为中文。可是这个事情很好玩儿，一直以来大家讨论，觉得不可思议，为什么小甜甜愿意给那么多钱，人家不管是为了按摩还是风水种种，觉得她为什么愿意给那么多钱？可是我觉得这个问题不太难解答嘛，当你有了一千亿以后，假如你真的相信有人说服你，能够帮你延长寿命，甚至赢取你的爱情欢心，你多少钱，那几亿根本不算什么，几十亿不算什么。

可是我觉得真正应该问的是说，为什么那个风水师啊，敢开口喊那么高的价码，你不要忘记，除了陈振聪之前还有人替她弄了风水一千万，给他一千万的红包，为什么香港的风水师敢喊这种价码，我给普通风水师喊个一万、五万、十万、一百万，然后就已经很够了嘛，这两个聪明。

梁文道：其实最近也有很多大陆媒体啊，也跑到香港来看这件事儿，大家都好奇，而且我发现大家都扣着一点来谈，就是为什么香港富豪那么信风水？可是我觉得这个也很容易解释，就是说你从做生意人的角度来讲，做生意是怎么回事？比如说以前比如说一般教小孩呢，就说要学爱迪生，九十九分的努力，一分的天才。

窦文涛：嗯。

梁文道：可是我觉得对做生意的人来讲，往往是怎么样？可能是一分的努力，九十九分的运气。就你努力当然要努力的到头，但是努力没有用的，是到了最后是你的运气会占很大的一个决定的效果。而且我们会发现就是往往是工作环境整个经济环境非常不稳定，因为做生意的人永远在冒险，永远在赌钱。

窦文涛：这个陈振聪啊，你要不说奥巴马说什么美国梦吗？我觉得也就是香港梦，我考察了一下这个人的档案，1959年出生，开始也是出生贫民哪，香港利玛窦中学毕业，做过酒保、机器推销员、waiter、什么市场推销调查员，生活艰苦，后来又做什么电子零件贸易生意，失业收场。然后这时候弃商改做风水师，这真叫一下子风声水起啊。

马家辉：除了主持人，好像没有什么没做过。

梁文道：对、对、对，没错，说不定你是他徒弟，现在伪装在这儿。

窦文涛：我真想跟他学学，我的天哪，这玩意儿。

梁文道：可是你想想看这些风水师，像刚才家辉，你说为什么他们敢喊那么高的价？我想很重要的一点，就是对一个做生意的人来讲，他外在的东西太不可测了，你如果今天有一个人告诉他说，你所有那些，把你影响你赚钱与否的99%那些因素，我都帮你掌握住了。

窦文涛：嗯。

梁文道：那你说你要给他多少钱？真的是他愿意开多少，你就会愿意给多少，往往。而且特别重要就是香港的这个商人，它这个结构，跟其他地方不一样，香港的商人过去我们常常讲，香港的商人是比较短视的，什么叫短视呢？他不会做那种，现在像小甜甜这种，他们很少做那种长远发展的大的实业，他们多半做的是地产、金融，这种行业特别赌，它特别依赖那种外在环境，特别像赌博，所以他们对运气的这个重视是比别的商人要强的多了，大的多了，所以就变成整个香港的风气嘛，一堆人，都这样。

窦文涛：而且你看现在这个香港的这个风水师啊，我发现现在也陷入一场狂欢呢，今天我在《星岛日报》上看见，咵，又一个风水师出来说，一个大胖子，叫什么六壬，他看的那种。

马家辉：六壬神功是吗？

窦文涛：六壬神功，他说，对陈振聪不是正牌的给小甜甜看风水的，他们可能是不是情人关系，对吧？他说真正小甜甜是找他看风水的。哎哟，讲的这个故事说多少年前有一个女人穿着秘书行政的那个衣服，找到他，给了他一个人的八字，他看完之后就跟这个人说，几几年这个人要打官司，几几年这个人会得癌症，几几年什么？反正就把小甜甜这几年的事，都说出来。

然后完了之后，就被小甜甜叫去，小甜甜就说，在尖沙咀一个咖啡馆就见这个风水师，说你看的那个人就是我。我没想到，我癌症，我得癌症这个事我谁都没告诉，没想到你能看出来，行，以后就由你来看。说怎么办呢？他也是说种生基，就是刚才你们说种生基。然后种生基，小甜甜一听，说你这招也不新鲜啊，我种了100多个啊，很多呀，后来这个风水师据说委婉的说，因为同行也不能扁人家嘛。

梁文道：对。

窦文涛：就说他们种的那个，我会按照传统典籍，古代典籍，给你种真正的生基。

梁文道：怕种不对。

窦文涛：而且跟小甜甜说，种生基这事儿，只能求一件事儿，办一件事儿。

梁文道：对。

窦文涛：那么小甜甜想我是求治好我这癌症呢？还是求这个跟公公的争产公司能打赢呢？后来小甜甜，报纸上这么登啊，小甜甜就这么想，说我求官司打赢，因为这回种的生基，官司打赢了，有了钱，什么癌症治不好啊，她也真够是，于是呢就种生基，远到广西。据说这个风水师踏遍祖国山河，说在广西某一个地方，那有一个特别好的穴，就给她去那儿种生基。然后呢？最后说小甜甜顺手开给他一千万，这风水师后来说啊，我要的钱就是10万，这个价钱当时说是10万，但小甜甜一高兴，就给他一千万。

马家辉：打赏了他九百多万。

梁文道：九百九十万。

窦文涛：当然这个大师也说了，说大部分我都用来做善事了已经。

梁文道：对。

马家辉：哇，听起来这是一个精心编剧嘛，我不晓得，我没看到这个新闻，因为假如这个人这样说的话，完全可以解释了，为什么她那时候打赢官司，那是我帮她的，所以这个是有效的，对他个人来说，宣传效果是非常大的。那他有没有说小甜甜当时讲了一堆以后最后还是讲一句，那顺便问一下，你懂按摩吗？反正付了那么多钱。

梁文道：以为全部的风水师都同时搞按摩。可是我听的时候，我就觉得这个太像是那种商界里面常常见到的那种唬人的招数。

马家辉：是啊。

梁文道：因为商界常常有这种事儿，比如说我帮你去哪儿做市场调查，我发现呢，我得到广西到什么地方来回花的钱特别多。通常你一离开境内去外面搞事儿，就一大堆报销啊什么就来了。

窦文涛：没错、没错。

梁文道：这整个听起来就有点像商业的那种。

马家辉：对，因为假如他用这种手续的话，要10万块太便宜了。

梁文道：太便宜了。

马家辉：可是话说出来，刚刚文道说到内地媒体对这个案件非常感兴趣，我也跟一些来采访的朋友谈到一个问题，我觉得说，因为他们不约而同又问一个问题说，为什么在香港那么多戏剧化的事情发生？尤其是争产。

窦文涛：哎，这个问题很重要。我觉得还是得接近富豪，我发现跟咱们概念不一样，小甜甜就是说比如写个什么遗嘱，说一千万有个人要过问，说为什么我签字一千万哪？小甜甜还是小甜甜的弟弟就说，哎，一千万就是无所谓了，又不多。我的天啊，我想我全部身价也不到一个零头啊，你说要跟他们接近，随便咱就捏捏指头，给个零头，我也够一辈子花的啊。

马家辉：那要她喜欢才行，这你别忘记小甜甜在香港是出了名的小气。

梁文道：没错，没错。

马家辉：吝啬，请人家吃饭是请一个便当，人家以为说通常访问富豪啊，她一定请你吃鲍鱼，请你吃什么大餐，希望你给他写的好好的。不是买个便当给你吃，有时候便当都没有，要水，曾经有记者访问她，看到没便当吃还有水，然后自己买便当，然后还顺口调侃一下小甜甜说，你要不要吃？小甜甜说好啊，我吃啊，这样。真的跟她分的不是便当，是三明治，分了一半的三明治给她吃，她是这样小气。

窦文涛：她是艰苦起家的。

梁文道：对，我想我好想跟你说过，我爸爸认识他们嘛。

窦文涛：哦，攀上点关系。

梁文道：因为我爸爸是认识他们两夫妇的嘛，就那时候我爸去跟他们谈事的时候，谈生意的时候，就当时呢，他当时遇到那个场合太诡异了，就是说他还上过他们家，就看到他们家那个椅子的坐垫都穿了洞了，就那个椅子坐垫穿洞，明显是用针线再补好，然后看到小甜甜那时候也扎辫子了。但是呢，没有用任何的发饰，就用橡皮筋。然后呢他跟这个王德辉就他以前的丈夫，还有她的一个心腹，三个人在谈事儿的时候，就发现这个王德辉说口渴了，买罐可乐喝吧，然后呢，他买来喝了之后呢，王德辉喝可乐，他那个手下也想喝，于是两个人你一嘴我一嘴分着喝，可乐都不是一人买一罐，是达到这程度了。

窦文涛：所以咱们也知道人家的致富也是靠艰苦奋斗的。

梁文道：对。

马家辉：不像我们这么些三杯水。

窦文涛：不过我真是不明白，就是说小甜甜按说做生意也是很精明的一个人，就是说当年这个财富，她也有很大的功劳了。

梁文道：当然，得来不易。

窦文涛：但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就是这个遗嘱，那个遗嘱，为自己死后留下这么多的疑团、谜团，你们觉得这是怎么回事？她生前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吗？

梁文道：没有，现在这个就是争论的重点嘛，就是很多人就说到底哪个遗嘱才是真的吗？就说怎么会立这么多个遗嘱？本来从法律讲的话，当然是最后的那个遗嘱是有效的，也就是那一份陈振聪的遗嘱。但是问题是大家都说他凭什么都给他吗？那么于是才去有这个官司出来，可是我觉得这里头最妙的就是香港人的心态，就香港人怎么看这个关系？我发现对很多香港人来讲，关心这个官司的时候，心里面都不自觉的像在看戏，而这个戏里面，我相信大部分人都把陈振聪当成是个反派来看。

马家辉：他也长的像反派。

梁文道：对，一来样子问题，二来就是整个总想像给感觉很邪门的感觉。比如说搞风水，什么种生基，然后又按摩，又发展什么有性有爱的关系。但是另一份遗嘱，你看小甜甜的另一份遗嘱，在香港人看就很正气，她是说把她所有的钱出来捐了，做慈善基金，对不对？

窦文涛：嗯。

梁文道：那么你相比之下你问香港人，说你有一千多亿拿出来做慈善基金，是这么好。

窦文涛：对啊，对啊。

梁文道：还是给已经有20亿，有私人飞机，还有老婆还有孩子的这个陈振聪呢？对不对？就是正邪分明。

窦文涛：哎，潜意识里它实际有种这个道德判断。

梁文道：对。

马家辉：这就回到我刚说的内地朋友很关心，为什么香港有那么多戏剧化的事情发生？我觉得坦白讲，其实台湾跟大陆也有很多戏剧化的事情发生，可是香港比较不一样在于说它有一个戏法传统，大家敢于透过打官司来争取权益，让大家看到那个戏剧化的事情。假如在台湾或说大陆很多事情早就被大家来和解、来协商摆平它，可在香港透过司法再透过媒体报导司法，大家都知道。

窦文涛：所以香港电视连续剧很出名。

马家辉：对。